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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祖父母看着嫡孙清澈聪明的眸光,两老心安了。

  他们虽不明白媳妇为什么要藏着这个天大秘密,但宛娘这么做,定有她的苦衷,别的不提,宛娘嫁进莫家十余年,是什么作派,两老岂会不明白?

  莫老太爷是合着笑离开人世的,三天后,忧思成疾的老夫人也跟着丈夫离开人世。

  莫历升领着江媚娘和莫鑫敏、莫芬敏回老家奔丧。



  江媚娘一踏进灵堂,就在公婆灵前抚棺痛哭、捶胸顿足,一路哭、一路说,他们夫妻不是不愿意侍奉公婆,夫君日夜勤勉努力、战战兢兢,一心一意当上高官,挣得更多的银子,好在京城买幢大宅子将他们两位老人家给接进京……

  戏演得精彩万分,邻里间都认定她是个孝媳,可这个话听在诗敏耳里,忍不住想笑,别人不懂江姨娘的心思,她岂能不明白?

  那话,根本就是在挑父亲的心病。

  父亲虽不屑商民却颇有读书人的骨气,之前挪用妻子的嫁妆是不得已,一旦有了官职,他便不再肯碰。

  可他不想,江姨娘未必不想,明里暗里试探过好几次。

  去年年下,江姨娘回晋州侍亲,她不断暗示母亲,京里的宅子很小,可丈夫的棒银又买不起大宅院,倘若公婆百年之后,母亲想搬到京城,怕是没地方可住。



  还说,如今京城的房价尚不太贵,应该及早作打算,免得日后他们母子得继续和父亲分隔两地,夫妻生分,连父子亲情也疏离了。

  母亲听着,只淡淡回道:「我们母子在晋州已经住惯,不随老爷进京也没关系。」

  今年新年回来,江姨娘更过分,她一屁股往竹院里坐,非要逼母亲拿出银子买府宅。

  母亲冷冷拒绝了,她说:「我的嫁妆得用来医治药敏的病,若老爷银子不够使,就请老爷同我回娘家一趟,夏家的哥哥们定愿意帮这个忙。

  「医什么病啊,傻子是医不好的,何苦白白花银子?还请什么师傅读书,姊姊钱多,也不必这般打水漂儿。」

  在一旁的她听见,怒不可遇,却笑咪咪地对钫敏哥哥说:「哥哥,我们来背书好不好?」

  见妹妹眼光一转,他怎不知道她心底打什么算盘,便拍着手,满脸乐和道:「背书、背书,钫敏最爱背书了。」

  她拉着哥哥的手,道:「我们先背寝不尸,居不容。接下来呢?」

  「见齐衰者,虽押必变。见星者与曹者,虽裹必以貌……」

  钫敏哥哥一字字缓慢背着,脸色专注而认真,背得江姨娘脸色难堪,有气却无处发泄,因为莫鑫敏成天上私塾鬼混,别说文童,就是首短诗都背不出来,可她脸拉不下来,只好在嘴巴上刻薄。

  「哼,砸那么多银子,便是鹦鹉也学会啦。」

  「是啊,偏有人砸再多银子连鹦鹉都不如,还是……穷呐,穷得连读书的银子都重不出手。」她几句恶毒话,堵得江姨娘无话可反驳,怒气冲冲的

  走了。江姨娘前脚走,钫敏哥哥就捏了捏她的鼻子,嘲笑,「总讲大话呢,说什么隐忍、屈而不骄,说!今天是谁沉不住气?」

  「不就是气闷吗?她自己的傻儿子不骂,反骂到邻居家来,谁受得住。」

  「你倒真把她当成邻居?」宛娘戳了戳女儿的头。

  诗敏皱皱鼻子,赖到母亲怀里撒娇。「如果是邻居倒还好,哪家的邻居敢算计旁人的嫁妆?」

  前世,钫敏哥哥死去,母亲六神无主,只要江姨娘不闹,她要什么便都依。

  因此康元二十九年,父亲入京站官,母亲便重出银子在京里置宅,举家大小全搬往京城,因为这笔银子,两个老人家作主,由母亲在府中主事。

  也许有公婆和嫡妻在上头压着,江姨娘便是过分,也不敢像如今这般不知规矩,看来在京中一人独大的日子,让她忘记,尽管嚣张,她依然只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妾。

  妹妹的几句提醒,反倒让莫钫敏上了心。

  过完年,莫钫敏已是十三岁的少年,遇事慢慢有自己的主见,再不像前几年,得诗敏在旁提醒,才会多出几分心思。

  审时度势,他谨慎道:「娘,既然江姨娘有心动用您的嫁妆,日后定又是个麻烦,不如过完年,父亲和江姨娘回京后,咱们把那几抬嫁妆全换成银票,连同地契藏起来。」

  「怎么变换呢?这里左右邻居全盯着、看着,消息很难不泄漏。

  「这个我同师傅谈谈,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。」

  莫历升回京后几日,凌致清和庄柏轩打算回家乡探视亲戚,由宛娘出面买了好几车的土产,让两位师傅带回去,没有人知道,车上装的全是黄金白银和数不清的珍珠玉石,库房里,只留下带不走的大件物品。

  当年夏家几乎让女儿搬走一半的家产当嫁妆,以为日后有官女婿相互照应,生意定会做得更大,没想到女婿忘恩负义,得了官位,便与夏家断了关系。

  半个月后,两位师傅返回,带着二十几万银票,那些银票和地契让奶娘裹上油布,细细地缝进诗敏一件半旧的袍子里。

  诗敏与哥哥互视一眼,都觉得好笑,他们看着热爱演戏的江姨娘,肠子都憋得疼了。可莫钫敏得扮傻子,不像诗敏敢垂头冷笑,她低眉顺眼,在心底暗忖,今儿个晚上恐怕又得闹上一场。

  诗敏错估了,江媚娘等到公婆出殡后才发作。

  但任由她怎么闹,宛娘就是不松口,还是那句老话一要银子,找夏家舅老爷去。

  宛娘算准了,丈夫拉不下这个脸。

  如今的她,早不是那个好拿捏的主儿,为孩子,该硬的,她不怕!

  见她这般固执,江媚娘心生不满,只好回房逼丈夫出马。

  夜里,莫历升来到竹院时,莫钫敏正在默书,而诗敏在踱步背药方,一发现父亲身影,她假意没看见,转身学小娃娃口气,对哥哥说话。

  「二哥,你背那么久,是背好了没?师傅明天要考的。」

  听她突然改变音调,莫钫敏失笑,心底却明白竹院又来了客人,在一旁做针线的宛娘和奶娘,虽没抬头,心底也都有了数儿。

  「已经背完了。」他一字一字说得慎重,好像背书是多了不得的事。

  「那我考嗜,道在适……然后咧?」

  「而求诸远,事在易而求诸难。人人亲其亲,长其长,而天下平。」

  他背完,诗敏跳着脚给哥哥拍拍手,笑着说:「二哥好棒哦,这次没有背得零零落落坳,明儿个,师傅定要给赏。二哥,你再说说看,这是什么意思?」

  「哦……就是说,治理天下的道理就在近处不必到远处求……呱,治理天下的事情很容易啊,不必偏偏从难的地方去着手,只要每个人都亲爱父母孝顺父母,还有、还有尊敬长辈哦,天下就太平了。」

  「二哥好厉害,二哥要牢牢记住,以后要好好孝顺娘,当个听话的好儿子。」

  「也要、也要孝顺爹。」莫钫敏补上一句。

  「可爹爹又不要咱们,怎么孝顺?」诗敏噘起小嘴,气呼呼说。

  诗敏竟敢这般编派亲生爹爹?如果之前她还不知道来客是谁,现下也明白了个七、八分。

  宛娘怒道:「诗敏,别教坏哥哥。」

  「诗敏哪里教坏哥哥呀,哥哥傻了,不明白爹爹就是不要咱们,才会只带大哥大姊和江姨娘进京城。」

  「不是爹爹的错,祖父母身边本就需要有人照顾,娘是嫡妻,自该承担起这个责任,何况祖父祖母多疼爱你们啊,你们的大哥、大姊就没这等福分能够承欢膝下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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